孟烟鹂：我买了几尺碧纱，对折一下，在中间缝上一道直线…… 烟鹂乙：左肩上打个结，把右肩露出来…… 王娇蕊：用鲜辣潮湿的绿色做旗袍，再露出粉红色的衬裙。 娇蕊乙：看久了会让人得色盲症的。 孟烟鹂：我乳房太小，怕滑下来。 烟鹂乙：带子绑紧就成。 王娇蕊：西洋女人的腰身，通常是要裁缝，用钢条和鲸鱼骨束出来的。 王娇蕊：我是天生的细腰，我不用。 孟烟鹂：补袜子，我用指甲油的…… 烟鹂乙：妈从来就说我，针线活儿不好…… 王娇蕊：我喜欢旗袍，洋装，还有短衫 娇蕊乙：用宝蓝丝绒做短衫，会很漂亮   【孟烟鹂——佟振保妻 【王娇蕊——王士洪妻 王娇蕊：停电了，王士洪 孟烟鹂：我的裁缝来了   【小裁缝——男，年轻   小裁缝：佟太太……好 孟烟鹂：裁缝先生，好 小裁缝：佟太太，您想要什么式样的旗袍？ 烟鹂乙：咳 小裁缝：佟太太，您想要什么式样的旗袍 孟烟鹂：什么式样？就捡你做得最多的式样吧 小裁缝：佟太太您真聪明，做的最多的式样，就是最流行的式样 孟烟鹂：你说什么？ 小裁缝：做的最多的式样就是最流行的式样 孟烟鹂：不是，不是这句，是上一句 小裁缝：呃，您想要什么式样的旗袍 孟烟鹂：不是，不是这句…… 小裁缝：哦——佟太太，我是讲，您真聪明 【孟烟鹂停顿着，美滋滋地 孟烟鹂：……是吗？        ……还从来没人，说过我聪明呢。   王娇蕊：我喜欢对面的房客，他好像不爱说话。 王士洪：对于不会说话的人，眼神就是一种语言，对面姓孙的房客，总是向你瞟来瞟去，他再看你，我就要把他赶走了 红合：别发疯了 王士洪：要去南洋了，要紧的是你 王娇蕊：嫁个不爱的人，会有好日子过的 王娇蕊：白色的天，水阴阴的，梧桐叶子黄翠透明，就在玻璃窗外。我真想知道对街那排公寓房子里，都发生了什么，在阴天里，它显得寂静，落寞，像没人住的样子 王士洪：里边住着很多人，和我们这座公寓没什么两样 王娇蕊：我们这所公寓房子，就是站在窗前换衣裳，也没人看得见 王士洪：别在窗户前面站着，下雨了，会着凉的   孟烟鹂：我脸红了，他让我脸红，为什么，我们不能向彼此的私生活里，偷看一眼呢，被看的人没有多大损失的，而看的人，也会得到片刻的愉悦。我是一个可爱的女人，白，稀薄，温热，像是冬天里，自己嘴里呵出来的一口气。可我的丈夫振保看不出，他不要我，然后我就飘散了。我的眼泪唾到你脸上了，你是一个好人，是你同情了我，我不嫌烦，我想要无歇，无休 小裁缝：佟太太，您真年轻，真聪明，真漂亮，像您这么端庄的女人，我见得真少 孟烟鹂：你说话真好听，我的眼泪，又唾到你脸上了   王士洪：别在窗户前面站着，下雨了，会着凉的 红合：你不是说，你同学快来了吗 王士洪：他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他叫佟振保   【佟振保——孟烟鹂的丈夫，王娇蕊的情人 【振保乙——王娇蕊的情人，孟烟鹂的丈夫 振保乙：下雨天，我第一次到王王士洪家，看见王娇蕊，她坐在王王士洪的大腿上，手上点着烟，烟雾一缕，她的神情温暖，迷离，我掉进去了，那一刻，我爱上了她 佟振保：不是那一刻，是以后 振保乙：反正是爱上了 佟振保：那天也下着雨 振保乙：我回公寓取大衣，大衣不在衣架上，我向客厅走去 佟振保：门开了个缝儿 振保乙：门虚掩着 佟振保：我看见她把我的大衣，挂在客厅里 振保乙：她就站在大衣跟前 佟振保：手上拿着半支烟 振保乙：那是我的烟 佟振保：她贪婪地 振保乙：闻着——她爱上我了？ 佟振保：今天，下雨 振保乙：天凉了，下着雨 佟振保：我回家里取大衣 振保乙：我成家了 佟振保：大衣不在衣架上 振保乙：这，是我太太 佟振保：我站在过道里，心里一跳 振保乙：这，是我情人 佟振保：我向客厅走去 振保乙：真多愁善感 佟振保：心砰砰的 振保乙：真值得纪念 佟振保：有种异样的 振保乙：命里注定的感觉   王娇蕊：我听见门响 孟烟鹂：我听见门响 王娇蕊：你同学来了 孟烟鹂：我丈夫回来了 佟振保：唉，等等 振保乙：嗯？ 佟振保：我先进去 烟鹂乙：你，没有敲门 佟振保：我回自己家敲什么门 烟鹂乙：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佟振保：拿件儿大衣 烟鹂乙：大衣挂在过道里 佟振保：下这么大雨，你受累了 裁：不，不累，我是刚来的 烟鹂乙：啊 佟振保：哦？ 烟鹂乙：你，在家吃饭吗？ 佟振保：雨下了已经不止一个钟头了，可小裁缝的包袱一点儿都不见湿 孟烟鹂：小裁缝的包袱一点儿都没湿，我丈夫一定看出来了 烟鹂乙：旗袍做肥了一点，量了尺寸，回去好改 佟振保：那裁缝脚上也没穿套鞋 裁：我给她丈夫一看，头已经晕了，我要继续找包袱，再给烟鹂量尺寸 孟烟鹂：你别动那包袱，那包袱一点都没湿，振保已经看出来了 烟鹂乙：你的大衣，挂在过道儿里 佟振保：烟鹂向我做了个奇怪的手势，但实际上，是为了拦住那裁缝 烟鹂乙：这里，做肥了一点 裁：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你这么做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你丈夫会看出来的 振保乙：你来了不止一个钟头了，你的包袱一点也没见湿，你还敢从你的包袱里拿你的破尺子，我太太拦了你一下，你脸上居然露出厌嫌的神态，你个流氓加蠢驴 裁：你有种过来 振保乙：你过来 裁：你过来 振保乙：两个耳光拍死你 佟振保：什么也没发生 振保乙：啊？ 佟振保：行了行了行了行了，走走走，过那边去 振保乙：干什么呀，没心情，你说她怎么跟这样一个人 佟振保：做那样的事儿！ 振保乙：你痛苦啦，痛苦了还不让我拍死他（上海话）。 佟振保：你怎么能确定她真的做那种事儿呢？ 振保乙：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发生关系以后，那个男的再碰这个女人身体的时候，他的神情，神情是完全不一样的，极其明显，傻瓜也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对奸夫**。 佟振保：而且是一对儿没有经验的奸夫**，你看看那小裁缝儿，那小裁缝儿那张小脸儿蜡黄，真让人恶心。 振保乙：我对烟骊不错呀，虽然我不爱她，可我也没有对不起她的呀。 佟振保：对，我不爱她，我对她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其实说真的，我不在乎她在外面找男的。 振保乙：啊？啊，那要看她找什么样的男的。 佟振保：其实男人也不怕被戴绿帽子。 振保乙：关键是扎帽子怎么戴。 佟振保：我本来就有点嫌弃她，她还给我带绿帽子。 振保乙：跟这么个瘪三裁缝。 佟振保：她还不点燃我。 振保乙：她太不行了。 佟振保：所以她找了个更不行的。 振保乙：来安慰自己。 佟振保：你老跟着我干吗？走走走，往那边去。 振保乙：唉，你把这边事情处理完。 佟振保：不行！ 振保乙：怎么了？ 佟振保：恶心！ 振保乙：我来！  下这么大雨，你受累了。 裁缝：不~~不累，我是刚来的。 振保乙：哦？ 孟烟鹂：旗袍肥了，量了尺寸，好改。 振保乙：呵呵 孟烟鹂：在家吃饭么？ 振保乙：不了，晚饭我不在家吃了，我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 孟烟鹂：哦 振保乙：哦，对了，走的时候别忘了给小师傅一把伞。 孟烟鹂：啊？ 振保乙：他恐怕还不知道这外面的雨下的有多大。 佟振保：他怎么知道，他来的时候外面还大太阳呢。 裁缝：谢谢佟先生，不用了。 振保乙：不客气，别忘了还就行 孟烟鹂：吓死人了(上海话） 振保乙：你脸色不好 佟振保：脸色？我都没脸了。 振保乙：想法子让自己振作，这世上总有什么事情让我渴望，比如说女人 佟振保：你还敢相信女人么？ 振保乙：为什么不啊，我还天真着呢，我经常会想起女人，我会想起我在法国的初恋 佟振保：No，英国 振保乙：阿哈哈，对，对对对，英国的初恋，还有，王娇蕊。 佟振保：和烟骊结婚以前，她是我热烘烘的情人 振保乙：和烟骊结婚以前，她是我热烘烘的情人 佟振保：可是我已经不天真了，我成家了，有了一个九岁的女儿，孩子他妈还在和别人干那种事儿，我心知肚明，我受惊吓了，我不信女人了。 振保乙：下雨天，我第一次到王士洪家，看见王娇蕊。 佟振保：你怎么还想她？ 振保乙：她坐在王王士洪的大腿上，手上点着烟，那一刻，我爱上了她。 佟振保：不是那一刻，是以后。 振保乙：反正是爱上了 佟振保：我受到了惊吓 振保乙：真多愁善感 佟振保：心怦怦的 振保乙：真值得纪念，有一种异样的，命里注定的感觉。 佟振保：真让人恶心。 王娇蕊：窗户外头一切都在惊慌疾走，雷电一闪一亮，我看见了佟振保 振保乙：对不起，门虚掩着，我就进来了。 王娇蕊：啊 王士洪：哎呦，噢，亲爱的，没摔着吧 振保乙：王士洪 王士洪：振保老同学，我在等你。 王娇蕊：佟振保比那扇门本身的重量还要重上很多倍，他朝我撞了过来，他把我撞晕了。 佟振保：啊哟，宝贝儿，我把你撞疼了吧。 王娇蕊：疼 佟振保：记住啊，今天是咱们俩第一次见面，你可得对我好点儿啊。 王娇蕊：哦 佟振保：能起来么？ 王娇蕊：能      你好 佟振保：你好 王士洪：正盼着你来呢，在我还没走之前，我们叙叙旧，我就要去南洋上班了，很长时间不在上海，我很担心我太太，她很漂亮，善良，是个南洋姑娘，中国话儿说不好，中国字写不来，傻乎乎的，我很爱她，那个姓孙的房客总是向她瞟眼睛，我用了两个月的时间终于把他赶走了，现在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振保乙：她的手面上一小块皮肤握到我的手有一种紧缩的感觉。 佟振保：千万别爱上王娇蕊，她是有夫之妇 振保乙：面容姣好，油光水滑。 佟振保：她的丈夫是我的老同学，老朋友。 振保乙：身体的轮廓一条一条，一寸一寸都是活的 佟振保：我是佟振保，我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王士洪：你是什么时候勾引上我太太的，是我去南洋之后吧 佟振保：是在你去南洋之前 王娇蕊：是我先爱上振保的 王士洪：怪我眼睛没长好，把太太介绍给你，还提供良好场所，我对你真失望老同学。 振保乙：我很感谢你，老同学，你就是我的爱神，你让我认识了娇蕊。 佟振保：我在你家用你的床睡了你的老婆，其实我的心里并不踏实，报应，我知道朋友妻不可欺，可我当时管不了那么多，我还年轻着呢。 振保乙：我还天真着呢 佟振保：我不想负责任，我当时，现在，都不想负责任       孟烟鹂：雨越下越大 佟振保：越下越大         天黑着脸 王娇蕊：窗户外面一切都在惊慌疾走 振保乙：雷电一闪一亮 烟鹂乙：我真想知道对街那排公寓房子里发生了什么 佟振保：奸情，淫秽 振保乙：还有……爱情 裁缝：什么也没发生 王士洪：里面住着很多人和我们这所公寓没什么两样 王娇蕊：一切都在惊慌疾走 孟烟鹂：雷电一闪一亮 王娇蕊：我看见了佟振保 孟烟鹂：裁缝先生   【佟振保，振保乙，推门进左区 孟烟鹂：回来啦， 佟振保：烦死人了，外面的雨一直在下 孟烟鹂：脚都湿了，烧点儿热水 洗洗脚 佟振保：不用 孟烟鹂：着凉了吧……啊哈哈哈……你吓死人了（上海话） 振保乙：觉得脏吗？ 佟振保：恶心 振保乙：我怎么觉得小裁缝还在 佟振保：恩？赶~~赶走 孟烟鹂：你喝口白兰地，暖暖肚子 振保乙：你能不能不在我背后说话。 孟烟鹂：我想帮你做点事 佟振保：去，把那个沙发罩换了 孟烟鹂：刚换的 振保乙：再换 孟烟鹂：我想帮你做点事 佟振保：再换 孟烟鹂：急酒伤身 振保合：你能不能不在我背后说话 孟烟鹂：我想帮你做点事 佟振保：关灯，睡觉 孟烟鹂：那振保啊，你也早一点……睡吧   佟振保：我的太太，王烟骊 振保乙：什么王烟鹂，大学毕业，身家清白，面目姣好。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就站在玻   璃门儿边上，低着个头。她穿着，她穿着什么来着？ 振保乙：她穿……你穿什么来着 孟烟鹂：我穿着灰底儿橙红条子的绸衫 佟振保：对，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笼统的白。 振保乙：人家穿着橙红条子的绸衫。 佟振保：反正就是白 孟烟鹂：那年我22岁，离大学毕业还有两个月，家里头给我订了这门亲，他叫佟振保，刚从英国留学回来，我们见过几次面，还看了电影。 振保乙：她见了我不抬头，见了我的朋友也不抬头。 佟振保：连看电影她都不抬头 孟烟鹂：我也想按照近代的规矩，走在他前面，让他来帮我夹大衣，在电影院里头跟他高高兴兴的说笑，啊哈哈，我笑得不自然，我很笨。 振保乙：不是笨，是相当的笨，相当的迟钝。 佟振保：对，相当的迟钝，这是孟烟鹂最大的缺点。 振保乙：起初呢，我觉得年轻的女孩子羞涩点也不讨嫌。她虽然单薄，但她脸宽柔美 孟烟鹂：在学校里头我是个好学生，兢兢业业的，从来不和同学多来往，我诚恳地查生字，背表格，黑板上有字必抄。 佟振保：后来，我才知道，因为程度差，她不得不捡了个比较马虎的学校 孟烟鹂：从订婚到结婚，相隔的日子太短了，可那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日子，我觉得挺惋惜的。 佟振保：我对烟骊有很多不满的地方，比如说她不喜欢运动 振保乙：尤其是户外运动 佟振保：就连夫妻间最好的户内运动她都不喜欢。我是尽了我做丈夫应尽的责任了，可我就是对她提不起兴趣。 孟烟鹂：起初，振保说我挺可爱的 振保乙：她那不发达的乳，握在手里像一只熟睡的鸟儿 佟振保：后来鸟儿睡醒了，飞走了，她那点少女美也失去了，一切渐渐成为习惯之后，她变成了一个很乏味的妇女。 佟振保：什么味儿 振保乙：她换香水了 佟振保：她为什么换香水？ 振保乙：哦，他是为了那个‘拍死他’（上海话）换的 佟振保：这种香味儿你不合适 孟烟鹂：振保，你还没睡啊 振保乙：你干嘛招她。 孟烟鹂：热杯牛奶安安神 佟振保：关灯…… 振保乙：睡觉 孟烟鹂：我想为你做点事……   振保合：来了，宝贝儿 振保乙：换香水了？ 佟振保：真香！ 王娇蕊：原来的那瓶用完了，为了你又换了瓶新的 佟振保：真可爱   【振保乙亲王娇蕊 王娇蕊：我是个可亲的女人 佟振保：这是轻浮，人家不喜欢这种低劣的表达。 王娇蕊：您在说俏皮话吗，佟先生？ 振保乙：见了你不俏皮也变得俏皮了 王娇蕊：那你给我讲故事，陪我说说话吧 振保乙：还是把你的事，说点给我听吧 王娇蕊：那我说一句 佟振保：我说一句 王娇蕊：我写文章，我也喜欢用色彩浓厚音乐铿锵的字眼，比如，比如你的名字，我就很喜欢。佟，很金属感，振保，很铿锵 佟振保：这姑娘太可爱了 王娇蕊：我是个可亲的女人 王士洪：我太太一直是这么单纯的。 王娇蕊：啊，我这一句，是不是说的太长了。佟先生对不起，你说吧 佟振保：说什么呢 王娇蕊：都行 振保合：我叫佟振保 佟振保：我从英国留学回来 振保乙：我刚回到上海。 佟振保：在英国人办的一家鸿艺纺织公司做事。 振保乙：就像是站在世界之窗的窗口上。 振保乙：娇蕊，你身材真好 王娇蕊：大家都这么说 振保乙：你长得真单纯 王娇蕊：王士洪一直说我长得像个洋娃娃 振保乙：你的胸…… 佟振保：等等！干嘛呢 振保乙：调情呢，跟女孩子聊天你得聊点儿衣服啊香水儿啊还有胸啊…… 佟振保：胸？然后呢？ 振保乙：然后，然后关灯睡觉啊 佟振保：睡觉？跟她？ 振保乙：你不想么？拥有婴孩般的头脑再加上成熟女人的身材，这是最具诱惑力的完美结合，你不想么？ 佟振保：想，但是不行 振保乙：为什么呀 佟振保：因为她是王士洪的老婆 振保乙：你又来了 佟振保：王士洪是我的老同学老朋友 振保乙：我佟振保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佟振保：对 王娇蕊：士洪，去南洋了 振保乙：听见了么，他的大衣他的皮箱都已经南洋了 佟振保：两个礼拜之前我就知道了，可还是不行 振保乙：这是个有夫之妇，是最自由的女人，你不用负任何责任 佟振保：可是我得对自己负责任 振保乙：你想这么多，就不好玩啦 佟振保：现在已经不好玩啦  搬家 王娇蕊：我的心，是一所公寓房子 振保乙：那一定有空房出租喽 佟振保：轻浮，表达低劣 振保乙：那你来 佟振保：我住不惯公寓房子，我要住单幢的 王娇蕊：那你有本事，把我拆了重盖 振保乙：哈哈哈，我就喜欢听她说话，她说话密密的痒嗖嗖的就像在耳根底下吹着气 佟振保：天哪 我怎么是这么肉麻的一人啊 振保乙：我感受到了单纯的肉的诱惑 佟振保：那是因为她的身体在作怪 振保乙：我明白你是怎么一回事了，但你想占有一个女人身体的时候，你会对自己说，爱上的是她的灵魂。可是你别忘了，要想得到她的灵魂，就得先得到她的身体。 佟振保：我提醒你啊，你这是在挖空心思想出各种理由来证明自己为什么要同这个女人睡觉，你不觉得羞愧么，王士洪是你的老同学 振保乙：王士洪都南洋了，那你抱这么紧干嘛，我就开个玩笑，你何必那么认真 佟振保：我认真了？ 振保乙：你太认真了，你知道一天有多少男人给她打电话么，啊？ 王娇蕊：提米 王娇蕊：请孙先生听电话 振保乙：人家是从英国留洋回来的交际 王娇蕊：提米，我今天不出去，在家等一个男朋友 振保乙：交际是一种本事，她学会了就不会再扔了 王娇蕊：我干嘛要告诉你他是谁呢，反正我五点钟在家请他吃茶，专等他，你可千万别闯来 振保乙：你看见了吗 她在勾引你 去啊 佟振保：我这么轻易就上了钩，那她肯定觉得我不是一个上等男人 振保：那你要是不去的话，那女人会觉得你不是个男人 振保：恩？是吗？ 振保：首先， 振保：得做男人（合） 王娇蕊：提米，我今天有点事情要办，让你白跑一趟 振保：我太认真了，这不过是单纯的肉的诱惑，其实不算什么 振保：就是嘛，你跟王王士洪也算不上什么割头换颈的朋友 王娇蕊：不要生气嘛，女人有改变主张的权利 振保乙：再见（上海话） 在这个世界上她除了王王士洪他不止你一个男人 佟振保：他有了丈夫还和别人和我牵连 佟振保：所以嘛， 佟振保：他是一个可以睡的女人 佟振保：跟他说话 王娇蕊：两个星期没见了，还以为你跟糖似的化了呢 佟振保：一个人在家不怕吗 王娇蕊：怕什么，佟先生，怕单独和一个绅士在一起么 佟振保：我并不假装我是一个绅士 王娇蕊：真正的绅士是不用假装的 振保乙：都两个礼拜了，天气都由秋凉转暖了，你们两个就别晃悠了。 关灯，睡觉 （弹钢琴） 王娇蕊：我爱上了佟振保，这种爱对我来说还是平生第一次 振保乙：我们就像是坐在双层巴士的车顶上，头顶着落日 佟振保：玻璃上一片光辉，车子轰轰地朝着太阳开过去 王娇蕊：佟振保比那扇门本身的重量还要重上很多倍 振保乙：越开越远 佟振保：越开越热 王娇蕊：他朝我撞了过来 佟振保：朝着我们的快乐开过去 王娇蕊：他把我撞晕了 佟振保：朝我无耻的快乐开过去 王娇蕊：我爱上了振保，王士洪 佟振保：开过去 振保乙：恩？ 王娇蕊：王士洪 振保乙：扑过去 佟振保：扑过去 扑过•••我堕落了，真好，我堕落了       佟振保：别唱了，我该回家了 。今天下雨，我回家里取大衣，我看见小裁缝的包袱一点儿都不见湿，我看见了奸情，淫秽，我恶心 烟鹂乙：你还是走吧不要再来了，要是被我丈夫发觉了，日子就没法儿过了 佟振保：这就是我太太 孟烟鹂：振保 振保看着前方，黄暗暗地灯光里，他的脸吓人又不可测 佟振保：他的眼睛虽长在脸上，可眼神却从来不集中 烟鹂乙：你还是走吧 孟烟鹂：啊 吓死人了 佟振保：我差点儿摔倒，你倒吓着了 孟烟鹂：你没有敲门 佟振保：我回自己家敲什么门，怪不得我朋友都不喜欢她，因为她说话从来都不得体， 孟烟鹂：在家吃饭么 佟振保：大半夜的吃什么饭 哎，你怎么还在这儿啊，你看看你那张小脸儿，你都黄成这样了还不快走 烟鹂乙：你快走吧 我看你们俩倒挺像一对儿的 孟烟鹂：我烧点儿热水你洗洗脚 佟振保：不用 孟烟鹂：昨天就没洗 佟振保：关灯睡觉 孟烟鹂：噢 烟鹂乙：振保啊，他人好心眼儿也好，他就吃亏在这一点，实心眼儿待人自己吃亏，现在这个市面上，是行不通的呀，裁缝先生，您说是吗 裁缝：您说的真对，您说的真好 烟鹂乙：就连他自己的弟弟妹妹这样的忘恩负义，更不要说朋友了，有事找你的时候才来找你，没有一个不是这样，我眼睛里看得多了，振保啊，一趟一趟的吃亏，却还是这样的死心眼儿。现在这时日，好人是做不得的呀，裁缝先生，你说是吗？ 孟烟鹂：振保，振保，振保说不下雨也得带把伞， 振保，振保 振保乙：娇蕊,救我 佟振保：今天下雨，街道湿乎乎的，烟骊，她把我吓着了。我的红玫瑰，她温暖的，为什么在今天这么痛心的日子里，我会想起你 振保乙：别想了，都是过去时了，谁让你当初没选人家呢 佟振保：也许每个男人，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 振保乙：至少两个 佟振保：也许每个男人，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 振保乙：不止两个 佟振保：一个是妻 振保乙：一个是情人 佟振保：一个是圣洁的妻 振保乙：一个是热烈的情妇 佟振保：白玫瑰 振保乙：红玫瑰 佟振保：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 振保乙：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 振保乙：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黏子 佟振保：红的却是胸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孟烟鹂：振保 王娇蕊：王士洪，快点儿，我差点儿就摔倒了，你回来了，我写了一封信给你，你站这儿看吧 振保•••王士洪，感谢你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娶了我，其实家里送我出来留学，就是要我嫁个外国人，那个时侯我就像个交际花，撒了欢儿似的整天交际，四年一过，才想起妈妈叫我嫁人这事儿，我就胡乱的抓了你 娇蕊乙：我真想知道，对街的公寓房子里发生了什么 王士洪：奸情，淫秽 娇蕊乙：还有爱情 王娇蕊：我恋爱了，爱上了你的老同学，他是个有作为的人，是一等一的纺织工 振保乙：程师 王娇蕊：工程师，他的眼睛，闪着一抹流光，他喜欢把额前的一缕头发往后推，我甚至喜欢他西装上的皱褶，皱的都像是笑纹，他的头脑很聪明，很会做事情，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王士洪：他叫佟振保， 他是我们那班同学里出了名的柳下惠 振保乙：那是你们说的啊，我可没有这么说过我自己 王娇蕊：我爱她，每天我坐在家里等着电梯开上来，我的一颗心就跟着提了上来放不下去，有的时候电梯还没开到这一层就停住了，我的一颗心，就像在半中间断了气 佟振保：她的心里还有电梯，说明她的心还是一所公寓房子 振保乙：听她说的，我早把她拆了 佟振保：那你就写一副新居落成致囍送给她 振保乙：PERFECT 王娇蕊：今天振保送了我一副字 振保乙：新居落成致囍 王娇蕊：他是真的爱上我了 王士洪：你和他说你的心是一所公寓房子来着 王娇蕊：王士洪，振保他真的可爱极了 王士洪：他说他不喜欢住公寓 佟振保：我要住单幢的 王士洪：你说？ 王娇蕊：我说，你有本事，拆了重盖 王士洪：他问怎么这么会调情啊 王娇蕊：他太会调情了 王士洪：他怎么这么懂女人的心思 王娇蕊：他太懂得女人的心思了，佟振保，我爱他 王士洪：娇蕊，这还是你平生第一次写这么多中国字，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你终于谈恋爱了。老同学，你是出了名的柳下惠啊，原来你是个调情高手，情调的这么准确也是不多见的，我的太太漂亮善良，她也很会调情，可是她很单纯因为她真的会相信你，她是个南洋姑娘，中国话说不好，中国字写不来，傻乎乎的我很爱她，那个姓孙的房客总是在向她瞟眼睛，我用了两个月的时间终于把他赶走了，现在你来了，我就放•• 王娇蕊：王士洪，我知道我很对不起你，我知道我很对不起你，可是，我的心已经不在那儿啦，我不能再花你的钱，住你的房子，还姓你的姓，我爱上了佟振保，我要嫁给他 王士洪：我很爱你，但我不能原谅你偷情，我同意离婚，我回南洋了，我会把你的照片留在心里 佟振保：你绝没觉得娇蕊好像多了点儿什么 振保乙：多了点儿羞涩 佟振保：怎么会多了点儿羞涩呢 振保乙：我不知道 王娇蕊：佟振保，我要离婚，以自己的名义转嫁给你 王娇蕊：谢谢你，士洪 孟烟鹂：想要占领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占领他的胃，想要占领一个女人的心，要通过她的阴道，张爱玲说的 振保乙：我只想要占有她的身体没想要占领她的心啊 佟振保：娇蕊你听我说，这事儿莽撞不得，要找个做律师的朋友咨询一下，弄不好会很吃亏的 振保乙：快跑 王娇蕊：振保，我爱你，我就像是被装在玻璃试管里，试着往上顶，想要顶掉上面的盖子，迫不及待的从现在跳到未来，现在是好的，将来也会是好的 佟振保：我刚来上海，我前途渺茫，我出身寒微，我弟弟还在上学，娶了她我妈怎么办 振保乙：我年纪还小，我没想过结婚，我只想跟她玩玩儿，我过去现在将来都不想负责任 王娇蕊：振保 振保：恩？ 王娇蕊：我今天换了漂亮的中式衣服 佟振保：穿这么漂亮，是要跟我一起去看电影么 王娇蕊：有车子我就去 振保乙：那你要推干嘛呢 王娇蕊：追你用的啊 佟振保：噢 振保乙：别再往我办公室里打电话啦 王娇蕊：啊？ 佟振保：谁让你送他新居落成致囍的 振保乙：那不是你出的馊主意吗 佟振保：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儿，她不是个交际花儿吗 振保乙：对呀 王娇蕊：振保，我会改的 佟振保：我病倒了 振保乙：我受惊吓了 佟振保：我看到巍峨的大厦朝我倾倒过来 振保乙：我头脑眩晕，我看到灰褐色流线型的大屋像大的不可想象花车，朝我轰轰然开过来，遮光蔽日 佟振保：遮光蔽日 王娇蕊：女人，必须结婚 振保乙：我真的病倒了 佟振保：我真的受惊吓了，我一向认为自己是个有分寸的人，知道，知道适可而止，但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振保乙：我们彼此相爱，应当爱下去，可是我没想过和她结婚呀 佟振保：娶了这个女人，社会不答应，毁的是我的前程 振保乙：啊 振保乙：然而事情自顾自的发展下去，很明显为了我她要离婚了 王娇蕊：振保，振保，振保，振保，我王娇蕊，年纪很轻已经拥有很多东西，可这些是不算术的，走啊，我就像是个糊里糊涂的小孩儿，一朵一朵的摘下许多玫瑰花儿，然后把他们扎成一把顺手一丢，可是振保，振保，振保，你这一朵 我是无法丢掉的，我所有的安全，所有的未来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把我重盖了，我爱你，我要和你一起安居乐业 佟振保：你听我说，我没法儿和你安居乐业，这个世界是危机四伏的 振保乙：你跟她说着一些有什么用，她根本听不进去 佟振保：她太沉了,我得把她扔了，啊，她压的我喘不过起来 王娇蕊：啊，鸿，王士洪，你怎么不扶我 王士洪：我们已经离婚了 王娇蕊：对不起，振保 佟振保：别过去 振保乙：她摔着了 她摔疼了 王娇蕊：振保 佟振保：你不能过去 王娇蕊：振保 振保乙：宝贝儿，啊噢噢噢，宝贝儿，摔疼了么 王娇蕊：疼 振保乙：记着，今天是咱俩第一次见面，你对我要好点儿 王娇蕊：哦 振保乙：能起来么 王娇蕊：能 佟振保：当初要不是门虚掩着，我就不会撞上王娇蕊 王娇蕊：你好 佟振保：我受不了啦 振保乙：他手面上一小块皮肤握到我的手，有一种紧缩的感觉，他面容姣好，油光水滑，身体的轮廓一条一条一寸一寸，都是活的 佟振保：哎，行了行了行了，别念了 佟振保：人家王王士洪是少爷，养得起这一种女人，出得起这一种风头，王士洪，谢谢你（上海话），回去休息，我不行，我出身寒微，我靠自己的双手打拼的天下，我现在好不容易站在了世界之窗的窗口上，难道一失足，娶了这样的女人，别人的太太，而让自己的生活变成了休止符吗，我周围的好同事好同学，我在英国几年来奠定的好名声，全都没有啦。如果我娶了这个女人，那么全上海都会知道我欺了朋友的妻，我的柳下惠，我的好名声，就全都破灭了 振保乙：你虚伪 佟振保：我只能虚伪到底 振保乙：那你当初为什么勾引人家 佟振保：因为她火热，她不遮拦 振保乙：那为什么现在又抛弃她 佟振保：因为她火热，她不遮拦 王娇蕊：啊 振保乙：宝贝儿，摔疼了吗，来来来，起来，哎，没事吧 佟振保：来，摆个姿势 看见了吧，身家清白，面目姣好 振保乙：这有什么啊，来，娇蕊，你也摆一个 佟振保：看看合适么，娇蕊，冲前，看看，合适么 振保乙：我觉得挺好的呀，我不喜欢她笼统的白，我还是喜欢有温度的活的热的女人 佟振保：那你娶她 振保乙 王娇蕊：啊呵呵呵呵 佟振保：娶啊，他现在为了你要和她的丈夫离婚，转嫁给你 振保乙：那你说怎么办 佟振保：把她扔了，得扔 振保乙：把他扔了，他也会回来找我的 佟振保：那咱们就把她 振保乙：杀了 佟振保：理解力太差了，埋了 王娇蕊：这算不了什么的。以前也有人扬言，要为我自杀，在英国留学的时候，每天早晨还来不及洗脸，就草草的涂上嘴唇，跑到外面去见我的男朋友。他们也曾经跟我说，噢亲爱的，我一夜没睡，在你的窗子下面走来走去走了一夜，可这算不了什么的，要想当真是一个男人为我受罪，还真是件难得的事儿，   振保乙：你干吗去 佟振保：结婚 烟鹂乙：喜宴设在东兴楼 孟烟鹂：喜宴设在东兴楼 烟鹂乙：早上我还没十分醒过来 孟烟鹂：迷迷糊糊的，仿佛就已经在那里梳头 烟鹂乙：抬起胳膊，对着镜子，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孟烟鹂：我像是被装在玻璃试管里，我拼命的往上顶，想要顶掉上面的盖子，等不及一下子想从现在跳到未来 烟鹂乙：现在是好的，将来也还会好的吧 孟烟鹂：振保很要面子也很讲究经济，他对我说，婚礼的样子会很讲究的 烟鹂乙：他在公司的附近租了新房，他说，要把他妈妈接来同住，振保，很能挣钱 孟烟鹂：振保说，以后大部分的钱都要用于应酬和联络，家里头的开销会很刻苦的 烟鹂乙：我不求他爱我，但求，他像个朋友似的和我相处，我大学刚毕业就要结婚了 孟烟鹂：我还没踏上社会就要结婚了 孟烟鹂：我还不认识他就要结婚了 烟鹂乙：女人必须结婚，我把双臂伸向未来的窗外，那一边有浩浩的风通过我的头发朝我飞   来 佟振保：我想起我在爱丁堡读书的时候，家里怎样为我寄钱，母亲怎样为我寄包裹，现在正是报答的时候，我要一贯的向前向上。第一，我要把职业上的地位提高，有了地位之后，我要做一点有益社会的事儿，譬如说办一所贫寒子弟的工科专门学校，或是在故乡的江湾弄个模范纺织厂 烟鹂乙：好呀 佟振保：究竟怎样，好时有点儿渺茫 烟鹂乙：别着急，慢慢儿干 佟振保：我已经渺茫的感觉到外界的温存的反应，不只有一个母亲，一世界到处有我的老母亲眼泪汪汪的，睁眼只看得到我一个人 烟鹂乙：振保 佟振保：干嘛呢，结婚呢，结婚呢，这道么，我跟新娘子说话说得都没话可说了，你也不帮帮我 振保乙：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 佟振保：你说什么 振保乙：没心情 佟振保：怎么会没心情，那个新娘子不是你选的么 振保乙：那可是你选的 佟振保：我选的不就是你选的么 振保乙：我不喜欢她笼统的白，不喜欢她的胯骨，不喜欢她的乳 佟振保：但是她的身家清白，她父亲过世家道中落之前也是个殷实的商家 振保乙：行了行了行了，别说了，中学的时候有人给她写求爱信，她也没有回，是吗？ 佟振保：对，所以选她结婚 孟烟鹂：喜宴设在东兴楼 佟振保：听见没有，喜宴都设在东兴楼了 振保乙：我现在心情没有平复，没法儿结婚 佟振保：你这样对烟骊不公平 振保乙：我心情平复了，对他才公平 佟振保：怎么平复 振保乙：唉，刚刚你埋她的时候太武断了，她有话还没说完呢 佟振保：那等她把话说完，你就结婚，是么 振保乙：先把话说完 孟烟鹂：喜宴设在东兴楼 振保乙：知道了，喜宴设在东兴楼 佟振保：来，娇蕊 振保乙：宝贝儿 佟振保：起来，喔，跟他把会说完 振保乙：宝贝，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啊 王娇蕊：振保，你别怕，我都改了，我绝不会连累你的，你离了我是不行的，振保 佟振保：宝贝儿，别哭了，啊 振保乙：宝贝儿不哭了 佟振保：再哭就该不漂亮了 振保乙：哎，你干嘛把她嘴堵上了 佟振保：不能让她再说了，她再说我该心软了，娇蕊，我和你之间不存在谁离不开谁的问题，这一件事儿错就错在你对我是爱情我对你是欲望，你已经连累我了 振保乙：没人性，你怎么当着女孩儿面说这一种话呢 佟振保：我没当她面儿说，这是我心里说的 振保乙：心里说更没人性 佟振保：那你说该怎么说 振保乙：娇蕊，你错了你知道么 佟振保：对，你错了 振保乙：你不应该不告诉我就给王士洪写信跟他离婚，你要是真爱情我就应该替我着想，王士洪毕竟是我多年的老朋友老同学，等他回来你就跟他说你是想他了想哄他早点儿回来，他会想相信的 佟振保：你才没人性呢，你这话才把她伤着了呢 振保乙：我在想出路 佟振保：你太天真了，你以为小孩儿过家家呢，你说的这一些谁信啊。人家王士洪才不相信呢，本来挺美好的一件事儿，你非要把它给破坏了 振保乙：你自私 佟振保：对，我自私 振保乙：虚伪 佟振保：都是我的错儿，行了吧，走吧，结婚去吧 振保乙：反正是你错了自私 没人性 振保乙：哎，等会儿，结婚有意思么 佟振保：不知道，可是你觉得祭奠爱情有意思么 振保乙：唉，没意思 佟振保：那选不知道 娇蕊乙：天还没黑，霓虹灯就已经亮了，在天光里那么的假，像戏子带着的珠宝，经过卖灯的店，无数的灯亮作一片，吃食店的洋铁格子里，女服务员夹着面包，胭脂烘黄的脸颊也是像可以吃的 佟振保：我走在结婚的路上，汽车道上拦腰钉着一排钉，一颗颗硕亮的圆钉，四周凹进去，使柏油道看上去乌暗，柏油道柔软着，踩在脚底下有弹性，我佟振保走得潇洒自如，不知道是马路有弹性还是我的脚有弹性 孟烟鹂：蓝天上飘着烟鹂乙云，墙头上路出的夹竹桃正开着花儿。今天我结婚，是和美的春天的下午，寂静的楼道里晒满了太阳，街上卖笛子的正在那里吹笛子，尖柔扭捏的东方的歌儿，像绣像小说插图里画着的梦 娇蕊乙：别哭了，眼泪都是身外之物 王娇蕊：我上当了 振保乙：她摔着了 佟振保：别想她，结婚呢 振保乙：她摔疼了 佟振保：结婚 娇蕊乙：你从来都不注意我的存在，你恋爱了，痛苦了，分裂了，才看见我，以后别在窗户前面换衣服了他们外国人不喜欢你这样，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往后你要把衣服穿好穿厚点儿，最好穿上盔甲，拿着长矛，也别总是去想知道真相，他们男人不喜欢，站好了，别在摔跤了   佟振保：哎，小裁缝儿，你闲着也是闲着，来来来，给我们拍结婚照 裁缝：先生太太请靠近点 太太，抬一下头 哎，好，看这儿啊 准备，咔嚓，哦，没照好，拿束花儿吧 恩，太太低一点儿，再低一点儿，是花低点儿 佟振保：哎呀 裁缝：还是看这儿啊，准备，咔嚓，哦，还是没照好 振保乙：不照了不照了 佟振保：把花儿还给他 娇蕊乙：走吧 振保乙：把花儿还给人家，松手 振保乙：我都结婚了你怎么还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 娇蕊乙：我都痛苦成这样了 振保乙：你痛苦？我痛苦得都结婚了 娇蕊乙：走吧 振保乙：关灯 佟振保：睡觉         振保乙：这个太不行了，这个 佟振保：不过年轻女孩子娇羞一点并不讨嫌 振保乙：再试 佟振保：对不起，门虚掩着 振保乙：我想起了王娇蕊 佟振保：我就进来了 大烟鹂乙：啊 佟振保：啊 宝贝儿 振保乙：哎哟宝贝儿 佟振保：摔疼了吧 振保乙：来， 佟振保：记着啊， 振保乙：今天是咱们俩的第一次，你给我要好点儿啊 佟振保：你对我要好一点儿 大烟鹂乙：呜呜呜呜 佟振保：能起来么 振保乙：我想王娇蕊了，我想她了，我记得上一次也是我把她撞到，我问她，你疼么 佟振保：她说疼 振保乙：我说宝贝儿能起来么 佟振保：她说能 振保乙：她很快就起来了 佟振保：她噼里啪啦就起来了 哦，不行，不能想王娇蕊，这样对烟骊不公平 振保乙：那怎么办啊 佟振保：再试 振保乙：对不起 烟鹂乙：你摔疼了吗 佟振保：疼 振保乙：关灯，睡觉 佟振保：哎，行了，你别老在我背后站着，去，听听收音机，学学普通话 你念叨什么  哦 学普通话呢 哎 王士洪老同学，来来来， 王士洪：振保 佟振保：来帮个忙 王士洪老同学，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呢，我还是挺想跟你一块儿打牌的 王士洪：我也是啊，虽然恨你可还是愿意跟你打牌，毕竟是老同学 佟振保：王士洪老同学，你现在还随身带着娇蕊的老照片儿吗 王士洪：有啊，毕竟夫妻一场嘛，但听说他又结婚了，嫁给一个姓朱的，二万 佟振保：八筒 王士洪：一耸，到你了 裁缝：白板   烟鹂乙：我爱振保，不为别的，只因为在众多人当中指定了这个男人是我的 佟振保：行了行了行了，出牌 烟鹂乙：振保就是我的天 裁缝：出牌啊 王士洪：三条 佟振保：吃 烟鹂乙：可是，我很笨，总是做错事 王士洪：听说你又换仆人了 佟振保：不是我换的，是我太太换的 裁缝：这三天两头的换仆人，运气也太差了 佟振保：我太太做事儿不得体，他说话也不得体。我经常当着仆人的面儿磕碜她，弄得连仆人都轻视他，他只能三天两头的换仆人 烟鹂乙：他当着仆人的面对我呵责纠正，我当女佣丢脸丢惯了，怎么能够在发号施令？我害怕仆人的眼睛对我的蔑视 孟烟鹂：振保，你没事吧，你能起来吗 烟鹂乙：于是我还没发货便先皱眉，但是这样做，振保又不高兴了，他说我想是丫头姨奶奶，欺负弱小 佟振保：哎，你是谁呀 裁缝：我是小裁缝 佟振保：噢，以后常来啊 裁缝：谢谢啊 王士洪：你不是在勾引他太太么 裁缝：我刚认识他太太，还没来的及呢 王士洪：哦，抓紧，抓紧啊 裁缝：谢谢啊 佟振保：跳一跳跳一跳跳一跳 烟鹂乙：只有当这新来的仆人我才可以当几天当家少奶奶，因此我愿意三天二头儿换仆人，阿哈哈 孟烟鹂：真高兴我能生孩子，生了个女儿，怎么搞的，生孩子的时候我狠吃了些苦，我婆婆不高兴说我生了个女儿，不过我总算是有权力发我的脾气了，阿哈哈 振保乙：我妈因为她给我生了个女儿也不让着她，两人经常发生争执，要不是我中间调挺得体还不至于抓破脸 佟振保：去她还以为她柔顺，现在发现我被骗了 振保乙：我妈也是的，就这么任性的搬回江湾住了，让别人以为我是一个不孝顺的儿子 佟振保：让我现在都有点恨他 振保乙：这就是我的婚姻生活，不对，是你选的婚姻生活 佟振保：我当时选的是不知道 振保乙：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佟振保：现在知道了 振保乙：哎哎哎，有意思吗 佟振保：走吧，玩儿去 振保乙：你每天除了上班回家打麻将，你还能玩儿什么呀 佟振保：那你说玩儿什么呀 振保乙：跟我走吧 佟振保：等等等等，干什么去呀 振保乙：干点儿男人干的事儿 佟振保：一个礼拜三次？ 振保乙：三个礼拜一回行嘛？ 佟振保：那跟他好交代么？ 振保乙：你瞧她能看得出来么，那么笨 佟振保：对，那是她最大的缺点 振保乙：有时候也是优点 烟鹂乙：振保，别忘了，出门带把伞 振保乙：艾艾艾，走 孟烟鹂：你笨，他明明是出门照镜子，根本没看你 烟鹂乙：我不笨 孟烟鹂：你笨，你十六岁都不会削苹果，补袜子用指甲油，妈说在现实生活中你就是个废物 烟鹂乙：我不是废物 孟烟鹂：你就是废物，振保都不爱你 烟鹂乙：他为什么不爱我，我日复一日的守着这个家守着振保，我非常努力的套他喜欢 孟烟鹂：可是你越努力你就越紧张，你越紧张你就越做不好，他都嫖妓去了 烟鹂乙：你看见了？男人都一样，这与我无关，我在笨也是他老婆是他老婆是他老婆是他老婆 孟烟鹂：你看你那张模糊的脸你那笼统的白，你看你 烟鹂乙：你不要再连累我了，他不爱你 大烟鹂乙：你真笨 孟烟鹂：我是一个自卑且笨拙的女孩儿，振保不爱我 烟鹂乙：振保不爱我 孟烟鹂：振保说我笨 烟鹂乙：振保说我笨 可是裁缝先生夸我聪明 孟烟鹂：你闭嘴 烟鹂乙：他夸我漂亮，他说像我这样端庄的女人他见的真少 孟烟鹂：你贱 烟鹂乙：还从没人有像他这么夸我呢 孟烟鹂：我不能再这样想他了，我爱的是振保，振保就是我的天，你不要再连累我了，珍宝他根本就不爱你 烟鹂乙：裁缝先生 孟烟鹂：你回来 烟鹂乙：裁缝先生 孟烟鹂：你不能去 烟鹂乙：裁缝先生 孟烟鹂：你别开门 烟鹂乙：我爱振保，不为别的就因为在许多人当中指定了这个男人是我的，你还是走吧裁缝先生，我是这家里的主妇，你长什么模样我不记得，就只记得你的肩嶙峋的肩，握在手里，是男人的肩 振保乙：就这么走了 佟振保：就这么走了 振保乙：什么感情也没有，太龌龊了吧 佟振保：太阴险了，这女人也太阴险了，他都不让我捉奸在床 振保乙：这就是你选的老婆 佟振保：我当时选的是不知道 振保乙：你选婚姻是不知道，可老婆是你选的，还夸她脸宽柔美的来着 佟振保：对，现在我也不知道了 振保乙：气死我了，我得回家打老婆 佟振保：男人打老婆不行的 振保乙：谁规定男人不能打老婆 佟振保：男人打老婆会很没面子的 振保乙：我在家打老婆，跟谁要面子 佟振保：我早就想打她了 振保乙：起来怎么睡着了 佟振保：放下 孟烟鹂：你要用马桶啊 佟振保：不用，我在外边儿用过了 孟烟鹂：那就好 佟振保：你别老在这儿坐着，去从家里的银器里挑两个银瓶儿，我送人用 孟烟鹂：银瓶？ 佟振保：快去 振保乙：慢了吧 佟振保：再到抽屉里找条绳子要长绳子 孟烟鹂：长绳子？ 振保乙：短了吧 佟振保：绳子短了包来包去包不成样子 孟烟鹂：哦 佟振保：到厨顶上把报纸拿下来 孟烟鹂：啊 佟振保：你看着点儿，别把报纸戳破了 振保乙：破了吧 烟鹂乙：太疼了，轻点儿 佟振保：我让你吃完以后给我弟弟打个电话，你打了么 孟烟鹂：哦 振保乙：忘了吧 佟振保：现在打 孟烟鹂：哦 哎，振保啊，哦，笃保，恩，哦 佟振保：瓶子，拿瓶子 孟烟鹂：哦 佟振保：还没有说完你怎么就挂掉了 孟烟鹂：哦呵呵呵呵 佟振保：你不要脸上总露出怨恨的神情， 振保乙：然后 佟振保：然后傻笑，你这种脸色很••很可怕，你知道么，你奇怪你知道么，你面目都模糊了你知道么，结婚都九年了，你怎么还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孟烟鹂：我生了孩子的呀 佟振保：人家生了孩子都变得丰满了 可是你还是那么的瘦 振保乙：呆板 佟振保：架而条 孟烟鹂：架儿条是什么呀 佟振保：筷子，两根筷子，难到你这两根筷子要让我用一辈子吗 振保乙：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佟振保：变成什么样了 振保乙：变得跟小市民似的，别忘了你可是英国留洋回来的 佟振保：英国留洋回来的我也得管家政         筷子，哦不，瓶子 孟烟鹂：哦 振保乙：你看看你这副庸俗市侩的嘴脸，听听人家进步青年怎么说你，俗气 佟振保：俗气？我也是外国式的俗气 孟烟鹂：瓶子 振保乙：你和烟骊越来越般配了 孟烟鹂：刻着佟振保孟烟骊 佟振保：擦掉，拿到银器店里擦掉，把名字换成赫顿先生赫顿太太，鸿艺纺织公司员工敬贺荣誉归国 孟烟鹂：新婚致囍 佟振保：这个也擦掉 振保乙：人笨事皆难 佟振保：幸好是银的，不然就碎了 振保乙：你老跟着我干吗 佟振保：我自己亲手造的家我没法毁了他 振保乙：我的家 佟振保：我的家事小小的石库门巷堂房子临着街 振保乙：一长排都是那样 佟振保：浅灰色水门汀的墙 振保乙：棺材板儿一样华泽的长方块儿 佟振保：墙头上露出夹竹桃正开着花儿 振保乙：里面的天井虽小，但大小也算个花园 佟振保：应当有的 振保乙：我家全有 佟振保：我的家 振保乙：我自己亲手造的家我不能毁了他 佟振保：我不能毁了我的妻还有我九岁的女儿，但是我可以砸碎我自己 振保乙：干嘛要杂碎你自己 佟振保：因为我空虚我压抑 振保乙：你庸俗你市侩你委屈 佟振保：我想哭 振保乙：你为什么想哭 佟振保：我就是想哭，九年了我整天生活在这样一个冷冰拨弄个的家庭里，过着单调乏味的 生活 振保乙：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把那个温热的女人取回来呢 佟振保：当初我亲口对她说的我对他的不是爱情是欲望 振保乙：爱情和欲望是分不开的，那是因为你懦弱你想当柳下惠，就因为他是王王士洪的老婆所以你不敢娶她，你害怕世俗的眼光妈妈的眼泪 佟振保：我当然得对得起妈妈的眼泪，我出身寒微，我用自己的双手打拼的天下，我如果没有了好名声，我就不会站在世界之窗的窗口上，就不会有锦绣的前程 振保乙：你终于肯承认了，为了自己的锦绣前程 佟振保：当然啦 我不能把自己给毁了 振保乙：不就是个破纺织工么 佟振保：工程师 振保乙：那是因为你自私，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你自私 佟振保：我不自私 振保乙：佟振保你别不敢正视你自己，我告诉你，所有的人都自私 佟振保：我是无私，我为了社会的责任，为了妈妈的眼泪我牺牲了我的情欲我牺牲了我的自由，我牺牲了我自己 振保乙：那就是换来这样一种结果么，换来这样一种生活么，那这九年的牺牲还来得也太荒唐可笑了 佟振保：什么叫荒唐可笑那叫委屈， 振保乙：你那是抱怨，当一个男人学会抱怨的时候就沦为平庸的小市民了 佟振保：我就是个小市民，我两手空空自己打拼的天下 振保乙：行了行了，闭嘴，我渴望着爱情我充满着欲望，可这什么都没有，我不希望我的生活是这样的，我不相信别人家的生活也是这样的，每天下班回家，我走在夜色里看见每个窗户里透出的暖暖的黄色的光，我相信里面是温暖的，可我佟振保，为什么这么倒霉呢 佟振保：因为我们家用的是灯管儿 振保乙：就算让太阳直晒进这座公寓，这个家也是冰冷的因为你当初选择的错误，我想王娇蕊了，我真的想他了 佟振保：都九年了，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想他 振保乙：我跟烟骊结婚以前我只有这么一个女人，我跟她结婚以后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女人可以想，我告诉你我到今天我终于明白了，我对娇蕊不是欲望是爱情，我再重复一遍，爱情和欲望是分不开的，我太高薪了，佟振保不是一个没有爱情的人，我有爱情，就是因为我有爱情支持我走到九年后的今天 佟振保：这样对烟骊不公平 振保乙：你这样对烟骊才不公平呢，你不爱她还和他在一起，你看看他这张模糊的脸，你以为他快乐么，不然的话他怎么会跟小裁缝 佟振保：那是因为他不行，我虽然不爱他，但是我照顾了他九年的生活，而且还将继续照顾下去，因为她是妻，男人就得尽力，你不要太天真好哇啦，我打击你一下，你每天下班走在夜色里看见别人窗户里透出的暖暖的黄色的光，你以为那里面是温暖的么，你错了，那是因为他们用的是暖光灯，跟生活没关系，你无语了吧   佟振保：不要再打了，再打我该疼了，我从来都不舍得打我自己 振保乙：你太可恶了你，你把我这点儿仅存的温暖的希望都破灭了 佟振保：想要温••想要温暖，简单啊，找个••的，就有温暖了，走吧，嫖妓去 振保乙：你就甘心堕落吧，你就这么扼杀你的纯真，你就•••你刚才说什么 佟振保：嫖妓 振保乙：走吧，哎，等会儿 你那是欲望，没劲，我要寻找爱情 佟振保：你说过欲望和爱情十分不开的 振保乙：我没说过 佟振保：你说过 振保乙：我说过吗？ 佟振保：当然说过了，大家都听到了，是嘛 振保乙：哼，那我乱了，我，我不知道，我选不知道，九年了我恨这棺材板儿样的生活，这儿什么也没发生过 佟振保：为什么什么都没发生过 振保乙：一定让他发生点儿什么 佟振保：现在就让它发生点儿什么 振保乙：马上就让他发生点儿什么 振保乙：发生什么？ 佟振保：回家打老婆 振保乙：哎，等会儿，你不是说嫖妓去么 佟振保：先打老婆在嫖妓 孟烟鹂：你快醒醒吧，我撑不住了，快救救我 烟鹂乙：你现在才想起我有用来啦 振保乙：你快点儿行不行 佟振保：手累着呢 烟鹂乙：你们这还是张爱玲儿么 振保乙：怎么不是 佟振保：拿书去 孟烟鹂：哦 书上写着，振保要不就不回来，要不一回来就打人砸东西 佟振保：孟烟骊你夸大其词 孟烟鹂：我没有 振保乙：我砸了个瓶子 佟振保：坏了个台灯 孟烟鹂：孟烟骊快三十岁了，终于成长成为一个勇敢的小妇人 佟振保：你勇敢？ 振保乙：勇敢怎么了？我就是捡起台灯电线朝你掷了过去 佟振保：我把你打跑了 振保乙：我把你打败了 佟振保：地板上只留下一双绣花鞋 振保乙：微带八字儿 佟振保：不敢露头儿 我还是善良的，我自己都快忘了 振保乙：还有，佟振保上了公共汽车，坐在一个妇人身边 佟振保：你串行儿了 振保乙：她朝你勾了勾头，欠了欠身，才发现这个妇人竟然是王， 佟振保：王娇蕊       孟烟鹂：朱太太，真是好久不见啊 王娇蕊：好久不见 烟鹂乙：你好吗？ 王娇蕊：好，谢谢你 孟烟鹂：一直都在上海么 烟鹂乙：难得这么早就出门吗 王娇蕊：可不是嘛，带孩子去看牙医，昨天夜里他闹牙疼，害得我一夜都没睡 孟烟鹂：在哪一站下车呢 王娇蕊：牙医在外滩 孟烟鹂：哦 王娇蕊：你们，是去公司么 烟鹂乙：恩 王娇蕊：振保厂里还是那些人吧 烟鹂乙：赫顿就要回国去啦，他一走振保就要变副经理啦 王娇蕊：是么，多好呀 大烟鹂乙：是呀     佟振保：你好，你好（上海话）你好么 王娇蕊：很好 振保乙：那个姓朱的，你爱他么 王娇蕊：（点头）是从你起，我才学会了怎样••爱，认真的，爱总归是好的，虽然吃了些苦，可还是要爱的，所以 振保乙：你很快乐 王娇蕊：我不过是往前闯，碰到什么就是什么 振保乙：你碰到的，无非是男人 王娇蕊：是的，长得年轻漂亮的时候，大约无论在外面做的是什么事情，碰到的无非都是男人，可是后来，除了男人，总还会有别的，总还会有别的，你呢，你好么 振保乙：我想把我幸福完满的生活，归纳在两句简单的话里，可我什么也没说   孟烟鹂：刘先生，振保像失了心似的，要不就不回来，要不就打人砸东西，这一家老小就靠他一个人养活，在这样下去，连厂里的事情都要丢掉了（厂弄丢了），薪水不拿回来…… 烟鹂乙：刘先生，你替我想想想想吧 孟烟鹂：在这样下去 大烟鹂乙：这日子怎么过啊   王娇蕊：我到站了，该是这里下车了 佟振保：我想把我幸福完满的生活，归纳在两句简单的话里，正在斟酌字句 振保乙：抬起头在公共汽车右侧突出的小镜子里，看见我的脸 佟振保：很平静 振保乙但是因为车身塌塌的摇动，镜子里的脸也跟着颤抖不定 佟振保：一种奇异的心平气和的颤动 振保乙：就像有人在我脸上轻轻推拿似的 佟振保：我的脸真的抖了起来 振保乙：在镜子里 佟振保：我看见我的眼泪，滔滔流下来，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佟振保：在这一类的会晤里如果必须有人哭泣，那应当是她，这完全不对 振保乙：这完全不对，然而，我竟不能止住自己，有一种奇异的命里注定的感觉   孟烟鹂：李太太，振保像失了心似的，要不就不回来，要不就打人砸东西，这一家老小就靠他一个人养活，在这样下去，连厂里的事情都要丢掉了（厂弄丢了），他不拿家用回来，女儿学费都没有了，现在连……成了问题了         李太太，你替我想想想想吧，你替我想想想想吧         你叫我这日子该怎么过啊   佟振保：我佟振保是正途出身，出洋得了学位，非但是真才实学，而且是半工半读打下的天下，我在一家老牌子的染织公司做到很高的位置，我的太太是大学毕业，身家清白，面目姣好，性格温和，从不出来交际，一个女儿才九岁，大学的教育费，已经给筹备下来了，侍奉母亲，谁都没有我那么周到，提拔兄弟谁都没有我那么精心，办公谁都没有我那么火爆认真，带朋友，谁都没有我那么热心那么义气克己。我是不相信有来生的，不然我化了名，也要重新来一趟。         【佟振保，捂死振保乙 佟振保：第二天，振保改过自新，重新变了个好人           【剧终 剧照： 左起： 孟烟鹂(现实)  孟烟鹂(欲望)  小裁缝  佟振保(现实)  王娇蕊(现实)  王士洪  王娇蕊(欲望)  佟振保(欲望)   佟振保与白玫瑰  欲望(左)  现实(右) 佟振保与白玫瑰(现实) 佟振保与红玫瑰(欲望)